伴随昴辰小臂纵向一甩,那块嗡鸣的一号电池脱手而出,竟有雷鸣声从震颤中响起。
三年A班的教室玻璃,在青蓝色雷霆裹挟闪光轰然炸裂下尽数碎落,周围的课桌也被整齐掀翻劈毁。
若不是钱包不在,身上仅剩下零钱,这一击的破坏力只会更强。
四周的一切紧接着被某种分不清颜色的奇异光芒代替,仿佛变得极其的迟缓。
待到光芒消散褪去,昴辰眼中惊讶更甚。
身穿洛丽塔长裙的男娘纹丝未动,就连一根发丝都没有被那道鸣雷折断。
我的攻击没有起效!难道是这片错误黑域中和掉了我的漏洞,让他的错误变成了最高优先级的漏洞?
这个念头产生的瞬息间,那男娘再次敲打了两下昴辰的脑门。
不过,这次用的不是剑柄,而是泛白的手指关节!
完了,我的攻击非但没有击倒他,反而刺激了错误黑域,让新漏洞提前出现了!
现在的开门的条件的是什么?
我究竟是要站着不动,还是……逃跑?
就在此时,昴辰双眸一凝,余光捕捉到那漆黑如墨的剑刃,正从奇诡难防的死角来袭。
“等等,住手,我们之间并没有必要斗个你死我活!”
迟了,借坡认怂只能在生者前有用。
但昴辰的面前,是一具尸体,是一具充满强烈敌意,强烈憎恨的尸体!
这是要杀死一个人的剑,强硬、肃杀,带着处刑者般的赫赫威严。
这样一剑斩下去,面前就算是块铁也被斩开了。
昴辰不是铁,却比铁,硬。
拥有抽象等级十二级定级的他,双脚站定了没有动。
他以手为刀,缓缓地扫过一个圆弧,凝在半空中。
洛丽塔男娘几乎必杀的一剑迫在眉睫,瞬间,昴辰的手刀也消失了,仅仅靠着腕部一抖,迸发雷霆之势挥出凌厉的闪击,以不大的力量击打在男娘的剑尖上。
这是超乎速度和力量的技巧,剑是一个杠杆,剑尖受力会把最大的力量传递到握刀者的手腕上。
而昴辰选择的时间就是在男娘真正发力前的一瞬。
那是剑势最弱的时候,他做了截杀!
但想要用如此快准狠的反应速度,十二级的肉体强度不够,还远远不够。
想要比那男娘的剑更快更快更快抵达,必须将之前利用数万円纸钞制造的电力一并激发,用电流加速的手刀才能勉强做到截杀那生死难料的一剑!
旁边的那群学生自然没有忍者的动态视力,也看不清这些细节。
他们只觉得洛丽塔少女掸剑一撩,昴辰双膝不动,仅仅是半身一闪,前者却如同撞在一面墙上,微微一个趔趄,身体后仰,急退了几步,而后单膝跪地。
“执剑人”缓缓站直,死灰色的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,又看向了昴辰。
此前从未失手的怪物的气压被昴辰阻挡,其他学生甚至忽然觉得呼吸都有些通畅了。
“我没看错吧……那个怪物被昴辰打退了一步?”
“冲野君把这少女打至跪地,该不会是要把他当作星奴吧!”
他们小声议论着,很快便发觉,那真的只是错觉,压抑的气氛一寸未消。
见敌人被逼退,昴辰却没有去追击。
他看了看自己的手,跟那把赫赫有名的“黄昏之剑”比起来,区区手臂不过只是路边随处可见的,树枝罢了。
那只手臂在微微抽动,迟滞般的裂空声在他小臂关节撕裂开一道细缝。
下一秒,血花四溅,浸满鲜血的手掌连同碎肉、白骨、神经被齐臂而断!
“成功截断攻击的代价是……我失去了一只惯用手?”
一股剧烈的疼痛在全身弥漫开来,昴辰咬牙切齿地看向大剑拖地的洛丽塔男娘,愤怒甚至短暂盖过了痛苦。
“你算是什么东西,你也敢?你也配伤害我的身体!”
失去理性的昴辰哪还顾得上什么规则,两个人都只静了一瞬,便再度扑上。
他众所周知都没有察觉,其实并未有新的漏洞出现。
男娘只是一次反常的举止,一次假意挥剑,便引诱他露出了破绽。
主动迈进了自己的陷阱。
又是一道夺人性命斩击劈头盖脸袭下,这次瞄准的是昴辰的的左腿。
这位自诩不凡的财阀子弟,大医院院长的儿子还来不及反应。
下身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。
一条切口平整的断腿甩飞了出去,狠狠拍打在教室后方的黑板上,拍打在满脸惊骇的数名学生头顶。
最后斜斜拖着滑腻腥臭的血痕,在黑板上划下一道无比血腥且狰狞的数字“7”。
“啊——”
“好痛,好痛啊,他妈的怎么会这么痛啊!”
昴辰抱着断腿在地上像条肉蛆般蠕动挣扎,他拼了命般向教室门口爬去。
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,逃跑,有多远跑多远!
然而就在这时,那柄仿佛在吸食着血液的黄昏大剑重重砸落。
如同一面绝壁,兀得挡在昴辰的面前,阻止了他的逃离。
大剑高高抬起,朝着脖颈砍出的最后一剑,誓要一剑封喉!
眼看昴辰就要身首异处。
就在剑速即将推进到无法阻截的极限之际,一只折纸铁腕及时出现,硬生生抓住了黄昏之剑的剑身。
“提问,我会眼睁睁看着你把我的赚钱工具削成人彘吗?”
“答案是不会,百分之一百亿不会。”
白夜嘴角一掀,露出阴冷的笑意。
…………
十分钟前,教学楼一楼楼梯口。
“喂,哪位?”
电话那头不止传来殷绮的柔美嗓音,还夹杂子弹扫射,嘈杂的打斗和火焰的噼啪声。
听着听着,白夜有些诧异的说道:
“你是怎么偷偷溜进电影院的?”
“检票员刚好眼瞎到看不见一个身高一米六,穿着一身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女仆装的人?”
粉发女仆的朱唇微微开阖出个口缝,忍不住的发出一声“哈?”。
“如果是骚扰电话的话,我挂了啊。”
白夜眼角一跳,连忙开口解释道:“秋豆麻袋,别挂电话,是我,白夜,我现在在学校。”
“什么嘛,原来是你啊,我还以为是什么变态跟踪狂呢,连我去了哪里都知道。”
“所以你还真是去电影院了啊喂,还是逃票偷偷混进去的!你的良心不会痛吗!”
白夜肯眼角抖了一下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殷绮则尴尬挠脸,半晌才发出那招牌式的笑声:“嘿嘿……”
“别说得那么难听嘛,再者说,我也已经从电影院出来了。”
“那附近的吵闹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?”
“因为发生了爆炸。”
白夜捋了捋思绪,接着问道,“能不能解释清楚点,按你的意思是,有恐怖分子炸了电影院?”
“不是,是错误管理局的总部正在被骷髅十字会的人袭击,两拨人在外头打得不可开交。”
白夜石化般呆愣当场。
他真没想到殷绮能和自己扯皮这么久,居然都不主动提一下这么大的事……
那帮杀手突然去炸监视局的大楼干什么?
短暂的大脑宕机后,白夜又有了些头绪。
关于此事,好像多少有自己一份“责任”。
看来楚樱真把我随口扯的谎话,原原本本复述给了骷髅十字会的高层。
得知九号的死可能和监视局有关,这个疯狂的黑道组织一气之下,准备干脆端掉敌人的大本营?
虽然觉得自己的猜想离谱又鬼扯,但越是细想,越觉得可能性不低。
又或者,他只在其中发挥了部分作用。
两个组织本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,他充当点燃了火药味浓重的局面的火柴。
白夜很快强行压下纷杂的思绪。
毕竟,他们斗得再狠也和自己没关系,不如说眼下两方的注意力都在那边,反而方便自己在这边的行动。
“对了白夜,你不是没法离开尸体太远吗?怎么做到回学校上课的?”
见白夜缄默了足足十来秒,殷绮忍不住提问道,“你难不成把自己的尸体塞进储物柜了?”
“没那么麻烦,我只是把自己的头给砍了下来随身携带。”
白夜说着,打开挎包的一条缝,把自己的头颅展示给了萧婉秋看。
连后者的那双静止如水的黑眸中,都很快掠过一丝惊异。
背着自己的脑袋来上学,画风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,不过白夜显然完全不在乎。
“生死漏洞在这方面的限制,似乎并不是很严格,”,白夜闭上双眼,微扬起下巴说道,“我本来是想剁手或者跺脚的,我测试后发现,至少待在脑袋附近才行,其他部分的肉块都不行。”
意识到话题跑偏到不知哪里去,白夜连忙回正道,“算了,这些都不重要,乌夜高中出了大麻烦……”
萧婉秋顿了顿,简单叙述了发生过的所有事情,电话那头旋即陷入了十几秒的沉默。
“别不说话啊,这总不至于涉及你的知识盲区了吧?”
“叫苦不迭的无用男人,还有,这是你请求别人的态度吗?”
殷绮冷哼一声,粉润唇角泛起一抹轻蔑之意,接着说道“求人帮忙用土下座是基本常识吧!”
“很好,之前我答应请你吃饭(指临期食品)的事情,恐怕只能作罢了。”
“诶?”
“不要啦,我刚才只是在开玩笑的啦!”
见殷绮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,白夜微蹙的眉头这才略微舒展。
“乌野高中到底发生了什么,为什么太阳会突然消失?”
一声轰鸣巨响霍然炸起,白夜顿感一阵虚幻恍惚的耳鸣,被震得险些踉跄倒地,那枚“黑卒”吊牌也滚落在地。
貌似有什么人张开了覆盖范围极大的某种领域,连教学楼的一层也未能幸免。
与此同时,另一边属于监视局的那栋黑色建筑恰好也轻微震颤了下,不过是出自骷髅十字会一号成员,而非洛丽塔男娘。
蹲在桌子下往外瞥的殷绮,小声说道:
“白夜,不是太阳消失了,你描述的日食现象并未出现在新埼玉市的其他地方,只局限于乌野高中。”
“所有的异常现象应该都是那具操场上的尸体引起的,把作为源头的她解决,所有怪事就会平息。”
此时萧婉秋弯腰捡拾起吊牌像摸盲文般,她柔嫩的指尖轻抚牌背,柳眉果断一蹙。
她朱唇轻启道:“殷绮小姐,你留下的吊牌显示的D级“错误黑域”是什么意思?”
殷绮先是一愣,而后低下头,那瑰丽明媚的粉眸,陡然黯淡,仿佛蒙上了一层灰霾:“代表错误现象的危险程度,超过了抽象等级十级,从E级上升到了D级。”
“也意味着,整片空间完全受到那具产生恶性bug的尸体的影响。”
“不把他“清理”,没有任何人可以离开这片完全受到他主导的“黑域”,就像光逃不出黑洞一样。”
“什么!?”白夜表情一怔,一下子站了起来。
“不彻底杀死那具尸体,我们绝对逃不出去?”
“物理意义上的出口已经不存在了,黑域会把范围内的空间扭曲,就像我之前使用的那个空间封闭的泛用术式,”殷绮收回看窗外的目光,有些为两人担忧的低声说道,“但是,想要出去未必要杀死他。”
“每一种事物都有规律可以寻,bug也不例外,据研究数据表明每一种bug都有几乎固定触发规律,就像是电脑程序一样下,开机键电脑才能运行,点击鼠标才能打开软件,你要洞察黑域里bug的规律,才能找到破局之法。”
“记住,要用bug对付bug!”
……
白夜握紧男娘手中那即将斩落的大剑,全身肌肉块块紧绷。
如果不是这由错误材质制作的臂甲,有着难以被物理攻击破坏的特性,想必,他的手掌早就像滚刀肉般撕裂绽放。
念及此,白夜甚至有些感激来自杀手九号的这份“馈赠”。
“喂,昴辰,说你好像是某家大医院院长的儿子吧?”
狼狈不堪的昴辰吃力地抬头望去。
听声音还以为是那个最厌嫌最鄙夷最看不起的人,正居高临下般俯视着他。
可定睛仔细一瞧,昴辰却发现——他是谁啊?我认识他吗?
对于昴辰的反应白夜并不意外,正如他所料,在同学眼中,他戴上口罩是白夜,摘下口罩就是佐川晓。
“你到底是谁……”